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人坐在前厅。 陈培尧看着司马具,手边的茶水一直没动。 “找我来,是喝茶的吗?”陈培尧没错过司马具眉眼间恍惚的神色。 若是搁在平时陈培尧定然不会踏足这个地方,可他知道司马具把他请来所谓何事,他又不能不来。 “青詹,是不是我的儿子?” 许久司马具才问出来这句话。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司马具神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问:“那他为何要为你做事?” 在看到青詹的一瞬间他是震惊的。 那张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如何能认不出来是自己孩子。 同时心里又涌起愤怒。 那是他的孩子,竟然帮着外人对付他。 还有,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他? “不是在为我做事,我们只是合作。”陈培尧说。 “合作什么?” 陈培尧嘴角勾起冷笑说:“合作什么你不清楚吗?” 自然是铲除司马家。 司马具眼神冰冷,是那种若是没心理准备,对上视线就让人心口发寒的眼神。 “你倒是能耐,如何蛊惑他的?” 陈培尧嘴角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说:“倒是没费力气,还是要感谢你,不然也不可能让我们表兄弟联手。” 此时陈培尧的表情在司马具眼中就是挑衅,他压抑着怒火。 “青儿呢?”他问。 “死了。” 司马具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毕竟詹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名叫青詹。 “是怎么死的?”司马具语气有些无力。 做父亲做到他这个样子是很失败的。 当年轻易就相信了儿子去世的事,这些年也没派人去找过。 詹儿能怨恨他也是应当的。 可陈培尧却觉得司马具此时的表情格外虚伪。 “如何死的难道你不清楚吗?是司马家的人对他们追杀然后丢下山崖。” 司马具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 “你说什么?” 追杀? 怎么可能? “,杀妻害子,难不成你还想否认你做过的事情?”陈培尧微眯着双眼问。 “我做过什么?”司马具都拍桌子了。 如今这种状况,如果他还没意识到什么那就可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陈培尧自然也意识到了。 “当年,司马家有人追杀他们母子三人。”他说。 司马具下意识摇头说:“不是我。” 顿了一下他又说:“她不是在我离开伤心欲绝服毒自尽吗?她的尸体还在冰棺里面放着呢,你……骗我。” 司马具又沉着双眼看向陈培尧,带着质疑。 陈培尧面上没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心中却震惊了。 有关姨母是否活着他想他比司马具更清楚。 司马具方才说姨母服毒自尽和尸体在冰棺里,大抵也都是司马家那群人在骗他的。 “是否骗你,你去询问当年做那些事情的人就知道了,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你也真是可怜。” 他没说姨母之事,一是觉得没必要。 二是觉得,这未尝不是司马具的把柄。 司马具这个时候没心情跟陈培尧扯口舌之快,深深看了一眼陈培尧,说:“我会搞清楚的,詹儿的事我不跟计较,可若是以后你再蛊惑詹儿,我跟你没完。” 说着司马具起身就往外走,陈培尧喊住他。 “司马家那群老东西若是知道青詹还活着定然会为难他,你确定你能保护住青詹?” 司马具没回头,冷哼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话落他大步迈出了前厅。 陈培尧嘴角微不可觉的扯出一丝讥讽笑意。 接下来司马具和司马家那群老东西肯定会有的忙。 这样说来,青詹被司马具发现,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离开了司马府,默声赶忙走上前。 “大人,夫人一直在等您回去。” “知道了。” 陈培尧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 唐娇一直在等着陈培尧,看到他回来站起来询问青詹的情况。 “人没事,之前是对司马具有些错误的认知,当年姨母母子三人被追杀似乎真的和司马具无关。” “青詹虽然受了伤,但在司马具的府中不会有危险。”陈培尧说。 “我听到消息可吓死了,那个告密的猎户呢?人还好吗?”唐娇问。 “青詹就是为了保护那个猎户被司马具的人抓捕,那个猎户听青詹的去了碧城县,魏书临已经安排人秘密护送他往京城而来。” “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顺利,”陈培尧和唐娇走进了屋子,问,“还没用午饭?” “这不是在等着你吗。”说着唐娇让鸢儿他们去准备饭菜。 “以后若是我不回来你先吃,别饿着。” “搁在平时我自然会自己吃了,可一听你被司马具请走了,我哪里还有心情用午饭啊。” 脑海里面甚至都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好在陈培尧是安全回来了。 “没事,司马具不会贸然对我做什么的。” 就算想对他做什么,他也要有能力在司马具手中逃脱。 在陈培尧离开司马府之后司马具就去了本家那边,就问了他的妻子是如何死的。 司马具盛怒而来,没人敢回答他,司马具知道答案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打杀了两个人,在本家一群老东西脸色难看下离开了。 今日他这模样,让有意隐瞒当年事情的本家更加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了。 * 青詹惊醒,看着陌生的屋子他瞬间竖起来了警戒。 在昏迷之前他是被司马家的人送到前往京城的马车上。 屋子里有人,几乎是他睁开眼的一瞬间这个丫鬟就走上前。 “您醒了?” 青詹要坐起来,丫鬟赶忙按住他的胳膊,“您千万别动,大夫说了您现在这种情况要静养。” 青詹重新躺下来,问:“这里是哪里?” “司马府啊。” 青詹原本瞧着这丫鬟的态度还抱有几分期待,可一听丫鬟的回答心瞬间凉了。 这里应该就是司马具的府邸了。 “是谁把我安排在这里的?”他问。 “自然是大元帅啊。”丫鬟说。 兵马大元帅,那就是司马具了。 胸口瞬间就闷了起来。 “你出去吧。” “不行的,大元帅可是吩咐过,让我一直看着您呢。” 小丫鬟十几岁的年纪,只听司马具的吩咐。 青詹就闭上了双眼。 可没大会儿,外面传来说话的动静,随后房门打开,青詹就听方才那小丫鬟慌张请安。 “可是醒了?”司马具看着床上的人。 “醒了。” “都出去吧。” “是。” 下人陆续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司马具和闭着眼睛不想睁开的青詹。 司马具用脚勾了一张凳子过来,在床边坐下。 “既然醒了我们就好好谈谈。” 司马具声音不似在陈培尧面前的严肃。 青詹微拧着眉睁开眼,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司马具没有变化多少,反倒是更让人看不懂的深沉,和老谋深算。 “要杀要剐随意。” 丝毫情绪波动都没有的话在青詹苍白的嘴里说出来,司马具放在膝盖上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我瞧着你就是糊涂,竟然和陈培尧走到一块,你不知道他跟我作对吗?” “如今也好,你回家了就好生在府里住着。” 青詹是个情绪从来不外露的人,可此时带着恨意的视线落在司马具身上。 “回家?我家在十几年前就没了。” 司马具抿紧了双唇,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年那些事情我不知道,那都不是我授意的。” 青詹丝毫不相信他的话。 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司马具说什么都可以。 他用力闭了一下双眼。 不想跟司马具谈论关于当年的事。 “我是不会做司马家的走狗,就算你把我关着也没用。” 司马具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又见到了死去的儿子,这种事情自然是值得高兴。 可如今见青詹这种态度,他深感无力的同时又是气愤。 “你好好想想,什么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 冷冷扔下这话司马具起身离开了。 然后房门传来被关上的动静。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青詹再次睁开双眼。 当时在那艘货船上,他本来是有机会跳水逃走,是被他们带头的那个杀手给拦截。 那杀手头领的手下想要杀他,那头领留下了他的命。 他猜,应当是他这张和陈培尧相似的脸。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面对司马具时的场景。 有司马具要杀他的画面,有司马具认不出来他的,更甚至还有司马具痛哭忏悔。 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司马具认出了他,可没有丝毫的悔过,甚至还责怪他和陈培尧做事。 也真是可笑。 抛妻弃子的男人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能相信的。 * 宫中,张小姐进住进了储秀宫。 虽然不允许带着丫鬟进来,都是宫里统一发放的。 可是伺候她的宫女和司马家那些小姐安排的宫人又如何能一样? 不日就是皇贵妃册封大典,宫里的嬷嬷每日都在教她们规矩。 皇贵妃经常把司马家那几位叫到宫里去闲聊,之后其他家的几位小姐也会过去,唯独她,皇贵妃是一次都没叫过。 张小姐本来就不喜欢司马家这位皇贵妃,不用往她面前凑,她自然乐得轻松。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结束了嬷嬷的课之后回了储秀宫休息,刚坐下皇贵妃宫里的人就过来了,说是皇贵妃让她去宫里坐坐。 人都已经过来请了,张小姐知道躲不过,只能过去了。 被宫人领着到了皇贵妃宫殿。 一进去之后静悄悄,她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可身后就站了几个身轻体壮的婆子,她走不掉。 “张小姐先这边坐,娘娘马上就过来。”带她来的嬷嬷说。 张小姐只能过去坐下。 在她坐下的一瞬间,宫殿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之后皇贵妃的旨意就传到了储秀宫,说是对张小姐一见如故,就留张小姐在宫里久住,亲自教导宫中规矩。 储秀宫一群人羡慕的眼红。 可这消息传到宫外,却使一群人无法入睡。 首先就是张家。 皇贵妃的意思他们如何能不明白? 司马家私铸兵器的事人证物证马上就要送到京城。 这件事若是要定罪,那足以让司马具丢掉眼前所有荣耀的杀头大罪。 皇贵妃把他们家的孩子变相监禁起来,不就是想要让张家站队保司马具? 一边是忠义,一边是自家孩子的性命。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他们都要面对良心的谴责。 而陈培尧这边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对于皇贵妃这样的做法,他之前是真的没预料到。 不过也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皇贵妃能用张家小姐的性命来威胁张首辅,如何就做不出来用唐娇的性命威胁他呢? 当天晚上陈培尧跟唐娇说了这事。 让她注意安全的同时,也加强了唐娇身边的护卫。 短短几个月,府里面又进行了一番清查,总是能揪出来那么一两个小虾米。 晚上睡觉,夫妻两人躺在床上都没睡着。 唐娇探着身子看了一眼陈培尧,问:“睡了吗?” “没,怎么了?” 唐娇枕着胳膊看着陈培尧,问:“张小姐那边怎么办?” “明日我找太子商量,太子出面若是也不能把张小姐带出来,那只能找一个人了。” “谁?” “二皇子。” “他?”唐娇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皇子可是皇贵妃的儿子。 虽然褚白露说会说服二皇子站在他们这边,可这件事情他能反抗贵妃的意思吗? “二皇子若是回京,起码对付皇贵妃还是有用的,那司马具那边就好说了。” “魏书临那边怎么样了?” “如果顺利的话几日后便能进城,”顿了一下,陈培尧把唐娇搂到怀里,说,“不过进京之后才是更惊险的。” 陈培尧轻轻拍着唐娇的后背,“睡吧。” 唐娇应了一声,可闭上了双眼之后也没睡意,片刻之后又张开了双眼问:“西南那边,是谁指点那个猎户去江南找青詹的?” “顾有为。” 唐娇诧异看向他,“他怎么?” “那铁矿的地点很隐秘,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不过他作为司马家的女婿,自然不能亲自出面检举司马具,所以就有了故意引导那猎户发现铁矿的事情。” 唐娇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别人找不到,可顾有为是重活一世,上一世指定对司马家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