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2)

    心里想着那边也出了事，馆长还没来就听见外面有大呼小叫的争执，其中一女子声音最为尖锐凄厉：你们说啊，你把我丈夫藏哪儿去了你们怎么还不说啊。

    旁边有人劝她：千代千代你冷静冷静，这里都是些明事理的人，怎么会胡乱打发你。

    女子哭声呜咽。

    好不热闹。

    永吉老师似乎想起什么，转头问黑川：她说的莫不是今早我们遇见那人？随即站起身，大步走向展厅，他最近也和妻子分分合合，自然知道找不到爱侣时的悲痛和惊慌。

    永吉老师是个好人。

    说不上什么关心世界命运关注人类未来之类的大而空泛的善，但是也十分能和旁人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

    走到展厅之后，也顾不得那女子偏执的疯态，也不怕会因着沾上什么牛皮糖一样的口水官司，蹲下身，十分郑重的扶起那女子，殷切询问对方丈夫的相貌，说的女子连连点头，尤其是听到宝船画这三个字，更是抓紧永吉老师的胳膊，是他，就是他。

    女子心里落了底，这才哭哀着说出这三天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自从那游客姓谷口，从博物馆买了宝船画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从网上的来了一个传统的祈福方式，就是将宝船画放在枕头底下枕着睡一宿。

    千代说：他当时道这东西买了之后闲置，到底也是费了那几张票子，不如物尽其用。

    听着话活像个重财利商人，仔细一问谷口也确实是干这个的，并且多年经营，小有积蓄。

    千代继续说。

    第二天就发生了变化，千代起床的时候发现谷口睁着眼直棱棱的看天花板，好像魔怔了一样喃喃念到：是真的吗。

    反复几次。

    千代推他几下，也推不清醒，以为是早上犯的呓语，于是便起床去另做他事，没想到一个转身就看见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丈夫穿好了衣服，脸上涨红，说着：我们要发财了。随口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自那以后两天没有见到。

    也报了警。

    从警察口里也知道他还活着。

    但是好像疯了一样，今天在都中心公园，明日就去了仙台城旧址，后日又在高速公路的监控里见到。

    千代一脸悲戚：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她环视博物馆的宝船画，又看向工作人员：你们是使了什么手段，是活生生要叫我们家破人亡是吗？

    和她一起来的朋友抱住悲哭不已的千代，凑成一团竟然真有凄凉意味。

    不过虽然这一家人惨，但是无头官司也确实让博物馆一群人手足无措，要是宝船画真有那么邪乎像他们这些个人不是早就该疯了吗？

    于是也只能安慰千代，等谷口先生再来博物馆的时候一定极力将他拦下，万万不能叫这人在玩失踪。

    其余的。

    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回去的路上黑川开车，就听见永吉先生坐在副驾驶上一阵摇头叹气：邪门，真是邪门，一时间怎么冒出这么多事情呢。还都和神灵有关。

    永吉又叹气：可惜我一辈子都不承认神明

    黑川知道永吉老师的心结，他不承认有主宰人类命运的神明，但是却又相信存在强大如恐龙一样的神明原型在古老的过去，这些神明原型说不定还统治着人类。

    永吉老师闲暇时曾和黑川开过这么一个玩笑。

    他说古时候人类和恐龙一起生存，不过恐龙以强大的身体力量建立了强势的王朝，于是一直统治着人类和其它地球上的生物。

    说奴役也说不上，毕竟恐龙是当时霸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多的去了，当时跟个猿猴似的人类算个什么，怎么入得了恐龙的法眼。

    后来呢，一颗陨石就这么从天上砸了下来，整个地球都关机重启系统，恐龙的身体被清除了，但是灵魂留了下来，就在我们想象中的四维，五维或者六维空间里，虽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我们却找不到恐龙的精神，恐龙的精神却能找到我们。

    然后呢，永吉老师继续说：这些精神留在了人类身边，人类的意识里，人类的文化和宗教里。

    就成了神。

    不过这到底是个玩笑话，可能某个玄幻小说会用这个题材写点什么，但万万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就在返回酒店的车上，永吉老师又开启了幻想，他问黑川：黑川，你记得集体潜意识之说吧。

    黑川和永吉老师做研究的时候，发现各个地方的文化存在某种惊人的巧合，为此当时的永吉老师还带着他上了几节分析心理学的课程。

    当时老师讲的挺有意思。

    他说最古老的的猿人也会做梦，梦里有烤猛犸和烤剑齿虎，有穿皮裙带花串的漂亮雌性猿人，也有跟爬帝国大厦的金刚似的强壮公猩猩。

    这些都是人类最原始的需求和欲望，也是最原始的文化印记。

    后来呢时代进化了，人类从原始部落进化成了封建制度，开始有了讨人厌的二世祖还有吃公粮的暴力机构军队的监狱，人类还是做梦，梦里有青铜酒杯有象牙筷子，有穿着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坐在青铜战车上，二世祖搂着姑娘就像是现在玛莎拉蒂上的富二代一样讨厌。

    人类进步了成长了有文化了知道光着身子在大街上乱跑不像话。

    人类做的梦，也开始多种多样。

    但是这些封建时代的人类，把原始时代的梦给忘记了吗。

    没有，原始时代的梦没有忘记，而是像泥沙一样沉进了海底，这片海就是人类集体潜意识，这些梦，那些剑齿虎猛犸还有花串和结穗的果子，都压在人类意识的最深处。

    原始时代的一层泥沙铺下。

    封建时代的一层泥沙再铺下。

    资本时代的一层泥沙也铺下。

    人类集体潜意识里面就多了上下几万年那好多好多的东西。

    但是这些都沉着，除非地动山摇，否则晃不出一星半点。

    不过偶尔叫人窥见。好像做梦一样迷幻。

    老师说这个不是无意为之。

    他问黑川：你说那些高天原，那些什么什么神，是不是就藏在人类的潜意识里面兴风作浪？

    他双手紧扣：否则呢，你说那个仙灵和现在的吉祥天，是如何叫人这样痛苦不堪呢。

    第147章 神龛

    高天原在哪儿？

    人类的足迹已经穿越气流层飞上太空, 看见了一颗丑陋没什么光亮的月球, 还有一颗恒星照目璀璨万千的太阳,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传说中的神灵居所, 没有看见天安河还有天之岩穴, 没有看见醉生梦死长生久视的仙人。

    但是若这样便固执的说世上没有神仙和鬼怪又似乎果断了些，毕竟人类认知里的空间还有许多重。

    在人类的潜意识里面吗？

    浩浩荡荡数以千亿的人类潜意识凝成浩瀚的海洋，里面有神有妖有鬼, 有过往的祖宗仙人有传说中的彼世蓬莱。

    谁知道呢。

    路上太过安静, 黑川嫌弃无聊叩起了节拍，他一直听直子或者其它什么人说信仰神和自然神之类的话，但是却十分怠惰的没有去深究，毕竟神灵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都和他无关，多认识一个神不会帮他学业有成，少认识一个神也不会害他生活潦倒。

    神灵什么的。

    就像是世界上其它七十多亿人一样，与他无关。

    不过

    说不定神灵真的住在人类的潜意识里。

    老师听说过信仰神吗？

    由人类的信仰诞生出来的神明，一旦被人遗忘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假如这种信仰神真的存在, 恐怕和人类的潜意识关系也非常大。

    永吉喜江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一会儿：也不无可能。

    丰受大神之所以能够入住伊势神宫，就是靠托梦的福气。

    还记得大一那年黑川出演《三葵》里面的神明, 神说他的过去是旁人的未来, 他的未来是旁人的过去，他正在给一位仙女织毛衣，因为这个仙女落到人间以后帮助一对夫妻积攒财宝，可是未来却会被逐出家门。

    这个仙女就是丰受大神故事的前身, 仙女离开家门之后得到另一个神明的怜悯，于是这个神明就给当时的天皇托梦，说在某某地方有一个流浪神明，你们要好生祭祀，这样未来可得五谷丰登。

    就这样丰受大神入了伊势神宫的外宫，福泽绵延，信仰不落。

    梦，潜意识，催眠，信仰。

    冥冥之中这几样存在着不可言说的关系，黑川不知道永吉老师怎么想，但是看永吉太太还有谷口先生的神态，都是精神恍惚，好像不能操控自己的神志一样。

    不知道永吉喜江想到了哪里，他突然说：等下车之后我陪太太去一次医院。

    这时候车已经听到酒店的停车场，黑川拔了钥匙，看向酒店附近被厚雪压盖的花坛，太太可能不会愿意，您最好和她商议一下。

    永吉先生叹气：是啊。

    不过回到酒店的时候，无路是大厅还是附近的酒吧又或者健身室都没有找到永吉太太的身影，打电话不接，黑川当时见永吉先生脸色惨白，外面风大雪大，温度甚低，但老师额头上的冷汗刷得下来。

    双膝隐隐发软。

    永吉老师当时就要拿出电话报警，却被黑川拦下来，说：再问一问，说不定前台知道。

    永吉太太虽然精神恍惚，但是也是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成年人，离开酒店去哪里玩也是她的自由。

    黑川觉得永吉老师担心过度，但也没遮掩自己冷清的想法，他实在不理解夫妻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这么紧密，看着永吉夫妇的感情状态，连带着让他对恋爱关系也厌烦了。

    幸好前台知道，永吉太太离开的时候在前台做了登记，两人一询问便得知永吉太太中午用过餐以后就出去了，听前台说和永吉太太一起去的还有导游。

    永吉老师掏出手机，手指抖个不停，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不顾寒冷盘坐在神树周围的普通人，心里浮起担忧和警惕，总不会这个导游

    匆匆忙忙给导游打电话，铃响不过三声，对方立刻接起，倒是让永吉老师送了一口气，一询问才知道导游和永吉太太现在在仙台市档案馆里。

    导游听永吉喜江这么惊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待知道永吉先生的担忧后才说：永吉太太要去档案馆，我带她来这里，现在正在里面找资料呢说是县志之类的东西，咱也不知道。

    哎哎永吉太太来了，我把电话给她，您问问她吧。

    永吉太太的声音从那面传过来：喜江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调了静音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永吉老师压抑不住怒气：那你至少也该提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永吉太太细声细气：我以为你们要傍晚才回来，所以也不想平白让你们牵挂担心

    永吉喜江：你、你怎么好这么糊涂，本来昨晚你突然消失就足够让人担心，今天又一言不发的悄悄离开！

    永吉太太：我这一次出来总共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让你担心。

    永吉喜江斥责：你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告诉我，难道我还不会帮你吗？

    对面的永吉太太冷下音色：对，你不会，我要帮仙灵证明出身，证明他是江户时代就存在一尊真神。永吉喜江，你要帮我吗？

    永吉先生没有说话。

    永吉太太说：我没有烦你，你也不要过来烦我。

    对方挂了电话。

    永吉喜江沉默，出声说：我去档案馆接一下夫人，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黑川看了眼外面，马路已经被积雪覆盖，听说最近几天出了不少路面结冰导致的交通事故，于是他说：我和您一起，真出了什么事也方面照应一下。

    黑川临走的时候给喜右卫门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毕竟一天都呆在酒店还是太无聊了点，喜右卫门正有此意，在电话里喵喵个不停，转眼就从电梯里窜了出来，撞到了黑川脚上。

    看肚子有点鼓，估计是又在卧室里偷偷吃东西，然后出来消食了。

    他们三个上了车朝档案馆走去。

    路上永吉喜江十分沉默，竟然也像这被积雪覆盖的石墩，又冷又硬，不过走到干道交汇中心的时候永吉喜江似乎见到了什么，指着路边大厦前的一个普通男子说：看这个，是不是谷口先生。

    确实是谷口先生。

    他脸上依旧带着黑眼圈，但是却像回光返照一样脸色红润，说不出的矛盾，更别说他那一双有神的眼睛，和今早看的大不一样。

    永吉喜江陷入矛盾，黑川见此直接说，我去找谷口先生，老师您去接一下太太吧。

    两人分工，黑川下了车穿过马路来到对面，却发现谷口先生已经不再刚在站着的地方，喜右卫门一挥手，十分豪气：让我来。

    猫鼻子也是传闻中的闻味宝器，能闻到五百米以外的味道，喜右卫门撅着腰趴在地上嗅来嗅去，先是呸呸呸的抽鼻子，然后指一间大厦说：就在里面嗯，可能是十三层。

    这间大厦空荡荡没有多少人，尽管外表宏伟但内里像个草扎的人一样空无一物，这还是在市中心主干道路交汇处呢，竟然也这么冷静寥落。

    黑川顺着喜右卫门的指示进去，就听见谷口先生说：我有一个长期计划，就是包下这座大厦把它建成一座商场。

    另一道声音：近来仙台市不景气您也知道，不知道您从哪儿得来的信心敢保证把这座大厦盘活。

    谷口先生说：我要迎一座神龛。

    尽管已经是现代社会但是企业之间到底还存在着风水阴阳这种老派思想，不少企业创建的时候会在公司内部迎一座神龛供奉，在上面奉上净水，净盐之类的清净之物，每年还会到期请神社巫女前来举行祭祀，祈福拔禊。

    不过